第4章 若当来世请让我再见你一次上（第1页）
“夫子，如果我们抓住那条大鲲，能吃多久啊？”
“你啊，小脑袋瓜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啊？”
“可是人家真的好饿啊。”少女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好像能冒出星星一样。“要不，夫子您给我做顿饭吧！”
“善。”见到夫子点头，少女高兴地又蹦又跳，就像刚才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是她一般。在灶台前，这位夫子突然想到，好像有那么些过往，也与一碗饭有关。
那年的他十六岁，远走乡关，赴长安科举。那偌大皇宫中属于他的位子也不过近在咫尺。长安居不易，可若中举又何难？长安居不易，可若不中乡难还。
那年她十二，衣食无忧，她的快乐与悲伤都还没有那么多层次，简单，美好。
命运将两人初次相见安排在了一家并不起眼的面馆之中。
从她进门开始，他的目光便再难移开，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孩子，精致的像一个瓷娃娃，一身红衣衬得她更加白皙，她与之身边的妇人身上华贵的服饰更彰显着她身份的高贵。目光被对方捕获，严浩楠急忙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面上，只是心却依旧留在那个女孩的身上。他还在回味着那个女孩的微笑。
“今天算是见到仙子了。”严浩楠心想。
“真不明白，你想吃什么让家里的下人们给你买，或者让厨师给你做不就好了，还用跑这么远吃一碗面？”妇人不解的问道。
“娘，那马叔做的面能和其他人的一样吗？”女孩见到面馆的老板便伸手挥了挥招呼道：“马叔，要两碗牛肉面，要好多好多肉！”面店老板见是她来了，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声好嘞，便转身进了厨房。严浩楠能看出来，老板的笑并非因为对方的地位或是其它，只是因为喜欢。少女身上的富贵气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但却从未与这家小店的烟火气相冲突，这一切都是源于一份随和。这份随和将其架子包裹，触之所感受到的也不过是一份柔和。
面很快就端到了两人的桌上，少女吃饭时便体现出了良好的教养，吃的是面条，却不曾发出声响。她悄悄地指了指那个身着青衫，端坐在桌前的少年问道：“娘，你看那个男生如何？”妇人打量过去，答道：“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硬要说的话，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些许书生气。怎么了吗，桂岛？”
女孩狡黠的笑了笑，说：“不对哦。首先，他身上的衣服布满尘迹，看起来像是远行了许久，应该是远道而来赴京城赶考的。鞋子上未干的泥迹，嗯，听闻昨夜城北下了雨，应该他是从北方而来，又或者说是去过北方。如今长安都在为这场最终的殿试做准备，各个关卡严禁闲杂人等入城，而他能从外面进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是哪位大人手下的人，总之是有些背景的；二是他是来参加殿试的考生之一。”
女孩的娘亲笑了笑，问道：“那为什么他不能是偷偷溜进城的，又或是贿赂了关卡士兵，偷偷放进来的呢？”女孩反问道：“那如果是娘亲，我给你多少钱，你会愿意在这个不容出错的时候，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放一个陌不相识的人呢？”妇人又看了眼少年，摇了摇头。女孩接着说道：“所以娘亲别急，听我说完嘛。娘亲说的可能性也并非全无，但是啊——你看他腰间的钱袋中，能有多少钱啊？他身后的包里所装的书籍，所用的纸品也相当低级，装订上更是自己拿针线缝起来的样子。他的面里没有一块肉，并不是他吃光了，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很有可能他要的就是一碗白水面条。舟车劳顿却只要了一碗白水面条，说明了他也许很缺钱。”
妇人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而少年消瘦的身躯似乎在印证着女孩的猜测。
“所以啊，你想干什么呢？”妇人一只手托着头饶有兴趣地听着女儿头头是道的分析。女孩唆了一口面条后接着说：“咱们家现在应该在四处拉拢着那些潜龙榜上那些极有希望考中的学子们对吧，父亲似乎很看好那位姓公孙的男生，甚至有意在他进入前三后将大姐嫁给他。”
“公孙全的确是一位才子，他自然配得上这些投资。”
“是啊，一位潜龙榜上第三的才子，自然配得上这些。哪怕只是榜尾的那一个，也绝对值得孔家去交好不是吗？金银财宝予一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之人，便是最好的安排。”妇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女孩的神色突然又有些平静，有着一份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感伤。“科举者，为名，为利，为了能在这长安城中，有一片自己的容身之处。可是啊，洛阳纸贵，长安难居，想在长安城苟活着甚至都非一件易事，每一步都需要钱来铺路。而眼前这位小先生，终究是低估了长安之难啊。他袋子里那几文铜钱，若是出了城，兴许吃上一碗牛肉面尚且有余，可若是现在——“不远桌上在与小二结账的严浩楠现在已然少了那份淡定，伸手从包里掏着，似乎是想从这空空如也的包里再取出一枚铜钱。小二的脸上已经挂上了一份不耐心，似乎是要认定这就是一位要吃霸王餐的穷书生了。妇人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块软银，女孩接过后，转身放到了严浩楠的桌上，然后便拉着娘亲的手离开。
严浩楠还未来得及收拾自己的东西便冲出了店门，想要将找剩下的钱归还并当面道谢。然而留给他的只有女孩向后招手的背影远远离去。严浩楠回去拿上了自己的行李，转身向城中行走。“一定要中！一定！”不只是为了报答这一饭之恩情，也不是为了自己治国之抱负，那为了什么呢？或许只是为了能有一个再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机会吧，那个有着“孔”字家牌的女孩。
“娘亲，这一次我们赚大发了哦！”女孩高兴地说。“有多赚呢？”“从北方而来，潜龙榜上有十九人，其中有三位跻身前十。”妇人似乎也有些小小的惊讶，然而女儿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震惊不已。“而李生，韩绪之辈前几日便已经到达长安，榜上已经有其画像，可都不是这位。那剩下的便只剩下那位榜首——严浩楠了。”
女孩喃喃道：“是哪位‘章胜天下人’的严先生啊，那位真的能再创‘开元盛世’的贤人啊。”女孩的眼中满满的敬畏。“可那位严先生即便考中，又该怎么知道去我们是谁呢？”女孩将自己先前从未佩戴的家牌从腰间摘下给母亲看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